上一期聖言牧語，我們從〈使徒行傳〉的書卷特色入手，思想怎樣詮釋書中的聖靈工作。我們的結論是：〈使徒行傳〉是寫於舊約至新約過渡期的歷史書卷，我們必須從得着神啟示的聖經人物，或從其他「教義性經文」得着亮光，才能對〈使徒行傳〉的「聖靈觀」有正確認識（詳情請閱整全報126期「聖言牧語」文章）。
有了這基礎，我們要進一步思想〈使徒行傳〉中「聖靈工作」的經文，盼望能準確了解〈使徒行傳〉的聖靈觀。
﹝一﹞ 耶穌提供的解經金鑰
「耶穌和他們聚集的時候，囑咐他們說：『不要離開耶路撒冷，要等候父所應許的，就是你們聽見我說過的。約翰是用水施洗，但不多幾日，你們要受聖靈的洗。』他們聚集的時候，問耶穌說：『主啊，禰復興以色列國就在這時候嗎？』耶穌對他們說：『父憑著自己的權柄所定的時候、日期，不是你們可以知道的。但聖靈降臨在你們身上，你們就必得着能力，並要在耶路撒冷、猶太全地和撒瑪利亞，直到地極，作我的見證。』」(徒1:4-8)
很多人對聖靈的能力趨之若鶩，並醉心追求〈使徒行傳〉中聖靈降臨而得着能力的經歷。無論是教會歷史早期的孟他努教派（主後2世紀中葉），或近代第一至第三波靈恩運動（主後20世紀初至今），他們的傳道者無不高舉聖靈的大能和從聖靈而來的能力。很多信徒引述〈使徒行傳〉的經文，主張追求初期教會曾有的屬靈經歷，卻未了解書中聖靈工作的焦點所在。其實主耶穌有為〈使徒行傳〉的聖靈工作調弦定音，告訴我們該從甚麼角度理解書中的聖靈作為。
在我們常看為書卷鑰節的〈使徒行傳1章8節〉中，主耶穌清楚闡釋了〈使徒行傳〉所記聖靈工作的目的，乃是讓門徒「得着能力，並要在耶路撒冷、猶太全地和撒瑪利亞，直到地極，作我的見證。」(徒1:8) 耶穌預告「你們必得着能力」，這「能力」在前文後理看來，只當狹窄地解作「傳福音、作見證」的能力。我們也該以耶穌這話的真理亮光解讀〈使徒行傳〉中的聖靈工作。
扼要而言，〈使徒行傳〉中聖靈的工作如下：
- 引導門徒作見證
聖靈在初期教會的作為之一，是引導門徒為主作見證，這種引導是具拓展性的，正如耶穌所說：「在耶路撒冷、猶太全地和撒瑪利亞，直到地極，作我的見證。」(徒1:8)
因此，當初期教會安於在耶路撒冷大得發展，我們便看見主的使者向腓利說：「起來！向南走，往那從耶路撒冷下迦薩的路上去。那路是曠野。」隨後，聖靈逐步引導腓利直至尋着慕道的埃提阿伯太監，把福音帶至非洲(徒8:26-29)
再者，當彼得在約帕，為主吩咐他吃俗而不潔之物而困惑時，聖靈又向彼得說：「有三個人來找你。起來，下去，和他們同往，不要疑惑！因為是我差他們來的。」(徒10:19)隨後聖靈當着彼得和六位猶太弟兄降臨在外邦人哥尼流一家身上。
我們更不可不提聖靈在安提阿差派巴拿巴和保羅（原名掃羅）的事。當時，教會中幾位先知和教師（包括巴拿巴和保羅）一起事奉主並禱告。當時聖靈說：「要為我分派巴拿巴和掃羅，去作我召他們所作的工。」(徒13:1-2)他們隨即出發，在聖靈引導下逐步把福音從安提阿傳至馬其頓境內，遠達哥林多。保羅在亞西亞時，他感到聖靈禁止他們在亞西亞講道，且看見耶穌的靈不許他們前往庇推尼。他們如此蒙聖靈引導到達特羅亞，最終在此看見馬其頓異象(徒16:6-10)。我們真讚歎聖靈引導的工夫，祂引導使徒和門徒的腳蹤，在短短30年間，竟藉着使徒和門徒把福音從耶路撒冷這彈丸之地傳遍整個歐洲大陸！
- 感動門徒作見證
聖靈又常常感動信徒為主作見證。
初期教會大受逼害，面對極大的艱難。眾使徒多次身陷囹圄(徒4:1-3; 5:17-18; 12:3-4; 16:22-24; 24:27; 28:30)、被威嚇(徒4:13-21)、被打(徒5:40; 13:50; 14:19; 16:22-23; 21:30-32)、甚至被殺(徒12:1-2)。而且不單眾使徒多受苦害，連門徒也飽受逼迫。從司提反被殺之日起，「耶路撒冷的教會大遭逼迫。除了使徒以外，門徒都分散在猶太和撒瑪利亞各處。」(徒8:1)
然而當時的門徒在聖靈感動下大放膽量傳講神的道。以下是聖經一個典型記載：「禱告完了，聚會的地方震動，他們就被聖靈充滿，放膽講論神的道。」(徒4:31)這裏的「他們」不獨指眾使徒，更指教會中的眾門徒。他們被聖靈充滿，不畏猶太人的逼害，放開膽量傳揚福音。這股勇氣絕不尋常，必是聖靈在人心中運行的結果。
- 賜予見證的能力
聖靈又賜能力給主的僕人，使他們的見證大有功效。
〈使徒行傳〉中，眾使徒大有能力為主作見證。他們不單有膽量，忍受苦難作傳道的工夫，更在事奉中顯出聖靈的權能。正如保羅向帖撒羅尼迦信徒說：「因為我們的福音傳到你們那裡，不獨在乎言語，也在乎權能和聖靈，並充足的信心；正如你們知道，我們在你們那裡，為你們的緣故是怎樣為人。」(帖前1:5)
首先要提到司提反。他原是耶路撒冷教會7位執事之一，素被視為「有好名聲、被聖靈充滿、智慧充足」，又是「大有信心」的人(徒6:3, 5)。他有信心和智慧，因為他「被聖靈充滿」。故當他被帶到公會受審，聖經說：「司提反是以聖靈和智慧說話，眾人敵擋不住。」(徒6:10)這種敵擋不住的智慧，是聖靈特別賜予的見證能力。
我們又可思想巴拿巴，他與司提反同被稱為「被聖靈充滿，大有信心」的人。因着他「被聖靈充滿，大有信心」，安提阿教會大得益處。聖經指出「於是有許多人歸服了主。」(徒11:24)
保羅的事奉顯出聖靈的權能。他在帕弗向士求保羅傳道時，保羅被聖靈充滿，責備那行邪術的以呂馬說：「你這充滿各樣詭詐奸惡，魔鬼的兒子，眾善的仇敵……現在主的手加在你身上，你要瞎眼，暫且不見日光。」於是以呂馬立時眼瞎，聖靈透過保羅顯出權能，把士求保羅信道的攔阻除去(徒13:9-12)！
- 感動人領受真道
聖靈亦感動人領受真道。
我們看見彼得第一次在耶路撒冷公開講道，聽見他話的人「覺得扎心」(徒2:37)，這明顯是聖靈責備的工作，使他們知道自己的罪，前來悔改並尋求神的救恩。
聖靈在世上其中一個作為，乃是「叫世人為罪、為義、為審判，自己責備自己。」(約16:8)這是在人心靈中的大神蹟，若非聖靈的大能，斷不能作成。然而〈使徒行傳〉卻充滿這種神蹟，以致主的道「大大興旺，而且得勝！」(徒19:20)
以上各種皆是〈使徒行傳〉中的聖靈工作，顯出神的大能。然而讀經之人不可隨自己的偏好，挑選書中的特殊事件，解說為信徒和教會所當追求的奇異經歷（正如今日靈恩派所主張的）。按照〈使徒行傳1章8節〉這「鑰節」所定的原則，書中所載的聖靈大能只屬「傳福音、作見證」方面的能力。這是理解書中聖靈工作的金鑰，又好比一把尺，幫助我們判別今時泛濫在眾教會中，關乎聖靈工作各種似是而非的道理。
﹝二﹞ 〈使徒行傳〉中的「聖靈降臨」
我們也要談及〈使徒行傳〉的常見難題，解釋時我們仍不能離開一直強調的原則：我們必須透過整卷〈使徒行傳〉，甚至整本聖經的亮光來理解〈使徒行傳〉的聖靈工作。
首先我們看看〈使徒行傳〉中有關「聖靈降臨」的記載。
〈使徒行傳〉有4段「聖靈降臨」的歷史記載，分別發生在耶路撒冷、撒瑪利亞、哥尼流的家和以弗所(徒2:1-13; 8:14-17; 10:44-46; 19:1-7)。靈恩派時常高舉這些經歷。自從第一波靈恩運動的始祖巴罕，把聚會中狂熱並大說方言的亂象定性為「聖靈的洗」，多年來靈恩派始終沒有擺脫這錯謬，屢屢把會眾狂熱、高漲的狀態，甚至歇斯底里地狂呼亂叫的現象說成〈使徒行傳〉的「聖靈降臨」。其實讀經的人只要稍為忠於聖經，略作研究，不難發現〈使徒行傳〉中的4次「聖靈降臨」並沒有離開〈使徒行傳1章8節〉這金鑰的範疇。
首先，耶穌在〈使徒行傳1章5節〉預告，不多幾日，門徒「要受聖靈的洗」，這事在五旬節「聖靈降臨」時應驗了。因此，聖靈在耶路撒冷降臨並充滿門徒的事，便是主所說的「聖靈的洗」。既然耶路撒冷門徒的經歷被稱為「聖靈的洗」，在撒瑪利亞、哥尼流的家和以弗所發生的事也一樣了。這樣的理解有彼得作印證，因為彼得為哥尼流一家領受聖靈的事向耶路撒冷教會辯白時，引述主耶穌在〈使徒行傳1章5節〉的話說：「我就想起主的話說：『約翰是用水施洗，但你們要受聖靈的洗。』」(徒11:16)因此，〈使徒行傳〉中4次「聖靈降臨」，便是耶穌所說的「聖靈的洗」。
我們又發現4次「聖靈降臨」（或「聖靈的洗」），有3次發生在猶太人和外邦人同在的場合。耶路撒冷的事件發生在一個房子，當時有猶太人，也有帕提亞人、瑪代人、以攔人，並住在米所波大米、猶太、加帕多家等來自至少15個不同地方的外邦人(徒2:9-11)；撒瑪利亞的事件則有彼得、約翰和撒瑪利亞城的外邦人(徒8:14-16)；哥尼流家中的事件也有彼得與6位同行的猶太弟兄(徒10:23; 11:12)，並意大利營的百夫長哥尼流和他的親屬、密友(徒10:24)。
正如筆者在上期文章提到，〈使徒行傳〉是寫於舊約至新約過渡期的歷史書卷，書中所載部分神的作為尚未解明。我的意思是，雖然〈使徒行傳〉記載了4次「聖靈降臨」或「聖靈的洗」，其意義及目的在書中仍未解明，直至有領受神默示的神僕把有關真理闡明為止。故此後來領受神默示的保羅在〈哥林多前書〉論到「聖靈的洗」的話十分重要了。他說：「我們不拘是猶太人、是希利尼人、是為奴的、是自主的，都從一位聖靈受洗，成了一個身體，飲於一位聖靈。」(林前12:13) 如此，使徒保羅一錘定音，為「聖靈的洗」作了最有權威的闡釋。「聖靈降臨」或「聖靈的洗」原來並非信徒所要追求的屬靈經歷，且歷世歷代以來只有〈使徒行傳〉所記載的這4次，不需要重複，也不能重複。其意義在於表明神在基督裡已成全了的一個屬靈事實，乃是我們信主的人，無論是猶太人、是希利尼人，是為奴的、是自主的，皆已「成了一個身體，飲於一位聖靈」。
這是一個很具體的例子，說明〈使徒行傳〉中某些神的作為，原來尚未能從這書本身找到答案；讀經的人必須根據後來寫成的其他新約書信來理解。「聖靈的洗」表明猶太人與希利尼人「成為一個身體，飲於一位聖靈」的真理，是神把福音從耶路撒冷廣傳直至地極的重要一環。
﹝三﹞ 〈使徒行傳〉中的「聖靈充滿」
另一個常被混亂的真理，乃是〈使徒行傳〉中的「聖靈充滿」。
「聖靈充滿」又常是靈恩派信徒醉心追求的經歷，但他們所求的與聖經所說的「聖靈充滿」簡直是南轅北轍，相距極遠。
概觀整卷〈使徒行傳〉，提及「聖靈充滿」或「聖靈的洗」的經文共有12次。這12次「聖靈充滿」可分成兩大類別：狹義來說，是說明信徒或教會「特殊的聖靈充滿經歷」；廣義來說，是說明信徒或教會「恆常的聖靈充滿生活」。前者往往是傳道時或聚會中的特殊經歷，佔7次；後者是信徒或教會的恆常靈性光景，佔5次。
| 特殊的聖靈充滿經歷 | 恆常的聖靈充滿生活 |
| 徒2:4; 4:8, 31; 7:55; 8:15-17; 13:9; 19:6 | 徒6:3, 5; 9:17; 11:24; 13:52 |
其實論到「聖靈充滿」，聖經向來不是只着重狹義方面在聚會中狂熱、興奮的表現，乃同時着重恆常聖靈充滿的生活。在日常生活中沒有被聖靈充滿的人，不會有在聚會中被聖靈充滿的經歷。故此我們更該追求的，乃是建立每天穩定的靈修生活，對付自己，靈命長進，以至在每天生活中被「聖靈充滿」；這種「聖靈充滿」的生活，重點在於時刻受聖靈的管理，就如司提反和使徒保羅一樣。司提反是素常被聖靈充滿的人(徒6:3, 5)，及至殉道的關鍵時刻，聖靈充滿他，使他看見神的榮耀，並看見耶穌基督站在神的右邊，他便毋懼死亡，顯出榮耀的見證(徒7:55-56, 60)。保羅也是素常被聖靈充滿的人，與主緊密相連，及至在帕弗傳道時遇見敵擋他的以呂馬，要叫方伯不信真道；保羅便「被聖靈充滿」，用神蹟使以呂馬立時眼瞎，方伯士求保羅因而希奇主的道，並且信了主(徒13:9, 12)。
有人認為「被聖靈充滿」的人必有「方言經歷」為印證。其實「方言」是已終止的恩賜，保羅早已指出「說方言之能，終必停止」(林前13:8)，因為方言不過是神為了向頑梗的猶太人作見證的特殊手段，是短暫的恩賜而已(林前14:21；賽28:11)。
再者概觀〈使徒行傳〉12次「聖靈充滿」或「聖靈的洗」的記載中，只有3次同時出現「說方言」的現象（即2章、10章和19章）。信徒過度高舉這少數經歷已屬以偏概全，何況高舉這些經歷時，更往往忽略被聖靈充滿的人原來有更多非神蹟性的表現？
在〈使徒行傳〉中，彼得被聖靈充滿，在官府和長老面前放膽講論，責備他們把基督釘十字架的罪(徒4:8-12)；耶路撒冷教會被聖靈充滿，得着膽量，在威嚇脅迫下放膽講論神的道(徒4:31)；司提反被聖靈充滿，看見神的榮耀，忍受逼迫甚至被殺，死前更為逼迫他的人代求(徒7:55-56, 60)；彼西底安提阿的門徒被聖靈充滿，雖看見信主的艱難，仍然滿心喜樂(徒13:52)。這些人皆是被聖靈充滿，卻沒有說方言、也沒有行神蹟。既是這樣，讀經之人怎能錯解聖經，妄求「方言」或「奇異經歷」，並以此為「聖靈充滿」的證據？
作者：廖烈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