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行傳〉中的聖靈觀(一)

〈使徒行傳〉是一卷記載初期教會歷史的書,記述神怎樣藉著祂所揀選的使徒,在不足三十年間把福音從耶路撒冷傳至歐洲(包括羅馬),並在各處建立了基督的教會。

這卷書又常被稱為「聖靈行傳」,因讀經的人看見這書非常強調聖靈的工作。其實路加沒有用上「聖靈行傳」的名稱。書中內容縱多有談及聖靈,但書中主要描述仍是圍繞使徒,可說是聖靈藉著使徒在初期教會廣行神蹟奇事的記錄。因此這書應仍被稱為〈使徒行傳〉。但毫無疑問整卷〈使徒行傳〉遍佈了聖靈的作為。

近代靈恩領袖見〈使徒行傳〉多有關乎聖靈工作的記載,因見這書有聖靈降臨、聖靈充滿、聖靈的洗、說方言等現象,對這書鍾愛有加,屢屢從這書取材支持靈恩的教義。其實他們往往錯解了聖靈的工作。因此我們若希望對聖經中的聖靈觀有準確了解,首先應該從〈使徒行傳〉著手。

故此筆者打算在今期和下期「聖言牧語」撰寫兩篇講述「〈使徒行傳〉中的聖靈觀」的文章。今期筆者先從〈使徒行傳〉的書卷特色入手,思想該怎樣理解及詮釋〈使徒行傳〉中的聖靈工作;下一期,筆者將再與大家思想記載在〈使徒行傳〉的各種聖靈作為。

﹝一﹞ 〈使徒行傳〉乃不可重複的歷史書卷

  1. 「歷史性經文」的特色

要認識〈使徒行傳〉中的「聖靈工作」,筆者認為首先該認識〈使徒行傳〉的文體特色。

聖經的寫作文體大致上可分成「教義性」和「歷史性」兩大類。顧名思義,「教義性經文」以談論教義和真理為主;「歷史性經文」也包含真理,卻是以記述客觀歷史為主,當中的真理成分必須經過詮釋,與聖經其他地方的真理互相參照,方能準確理解。

對於「教義性經文」(例如:先知書和新約各書信等),其中所寫的話往往是直接真理,領受「教義」較為直截了當。對於「歷史性經文」(例如:舊約的歷史書、新約的福音書和使徒行傳等),由於所記述的內容為客觀歷史,若沒有其他教義性經文的詮釋,或沒有聖經人物對事件作出教義性的解說,在釋經上較容易出現偏差。

然而受了靈恩派的影響,很多教會和信徒(包括非靈恩派的)都在聖經的「聖靈觀」上出了錯;這是因著錯解了〈使徒行傳〉中的「歷史性經文」,盲目地追求聖經中的「聖靈的洗、聖靈充滿」等經歷。

2. 不能重複發生

我們不能假設聖經中任何歷史可以重複發生。

任何歷史事件皆不具重複性,聖經中的神蹟也不例外。舉例說,耶穌基督昔日曾使拿因城寡婦的獨生子復活(路7:14-15),也曾使睚魯的女兒和拉撒路復活(可5:40-42、約11:43-44),然而我們卻不能預期祂今天使一個我們認識的離世親友從死裡復活。又例如,耶和華昔日曾使紅海左右分開,讓以色列民走乾地經過,但我們不能要求神今天再把紅海分開。又例如,保羅指出曠野的以色列民因著悖逆受神懲治,並稱他們所遭遇的事是我們的「鑑戒」,為要「警戒我們這末世的人」(林前10:6、11),但神仍沒有讓相同的事件(如瘟疫、蛇咬等懲罰)重複發生在今天犯罪的信徒中間。

然而教會歷史中有好些人根據〈使徒行傳〉中「聖靈充滿」、「方言經歷」等歷史記載,主張信徒必須追求如同五旬節聖靈降臨時的「聖靈充滿」和「方言經歷」,這便大錯特錯了。因為他們只著眼於昔日聖經歷史事件中的表象,卻忽略了聖經對這些歷史所作出的客觀真理教導。

  1. 不能直接應用

歷史事件也不能拿來直接應用。

聖經中的歷史事件往往包含真理,這是聖經的奇妙之處。因為聖經乃神所默示的,其中包含著真理。但聖經不是一本冷冰冰的教義書,而是一本記載著神在歷史中很多作為的書;神藉著歷史把真理更具體地展現出來。

在透過釋經了解經文的真理教訓之前,我們不應該把聖經記錄的歷史事件直接應用在我們身上。比方說,我們不能從聖經看見初期教會「凡物公用」,便在今天的教會推動「凡物公用」(徒4:32-35),因為除了初期教會「凡物公用」的聖經歷史外,我們在聖經中沒有看見任何鼓勵信徒效法初期教會「凡物公用」的教訓。又例如,我們也不該純粹因著看見耶穌兩次在耶路撒冷「潔淨聖殿」(約2:13-17、太21:12-17),便在今天的教會照樣而行。因為我們雖然能從這些歷史事件認識寶貴的真理,這些事件卻非真理本身;唯一有超越時代應用價值的不是這些事件,只乃真理。

故此今天很多人追求〈使徒行傳〉中「聖靈的洗」與「方言經歷」,在明白聖經對這些歷史記載的真理性詮釋以先,這些追求大多都偏離真理,我們實在需要萬分謹慎。

﹝二﹞ 〈使徒行傳〉正值舊約至新約的「過渡期

我們必須明白,〈使徒行傳〉是神救恩計劃由「舊約」轉至「新約」的過渡期。「過渡期」的特色,乃是很多「舊事物、舊觀念」要漸漸過去,並有很多「新事物、新觀念」湧現。正如希伯來書作者所說:「既說新約,就以前約為舊了;但那漸舊漸衰的,就必快歸無有了。」(來8:13)然而到底哪些事物將要過去?哪些事物要被確立?這一切其實在〈使徒行傳〉中甚少找到解釋,直至保羅和眾使徒寫成各卷新約書信,這些真理啟示才清楚闡明。

正如耶穌升天以先曾與門徒聚集四十天,向他們顯現並講說神國的事。當時耶穌囑咐他們說:「不要離開耶路撒冷,要等候父所應許的,就是你們聽見我說過的。約翰是用水施洗,但不多幾日,你們要受聖靈的洗。」(徒1:4-5)

到底何謂「聖靈的洗」?〈使徒行傳〉作者路加沒有作出解釋,惟獨記下了在耶路撒冷、撒瑪利亞、哥尼流的家和以弗所共四次信徒領受「聖靈的洗」的經歷(即徒2章、8章、10章和19章)。在我們明白聖經對此的真理性詮釋之前,我們若單以這四次歷史事件奠定「聖靈的洗」的教義,甚至以此為信徒的追求,這便甚為危險了。

來到〈哥林多前書〉,保羅才把「聖靈的洗」的真理清楚寫出來。他說:「我們不拘是猶太人,是希利尼人,是為奴的,是自主的,都從一位聖靈受洗,成了一個身體,飲於一位聖靈。」(林前12:13)原來「聖靈的洗」與基督徒的屬靈追求完全無關;其意義乃是使信主的人,不分種族與地位,全都在基督裡「成了一個身體,飲於一位聖靈」。況且「聖靈的洗」的經歷不會在信徒的信仰人生中重複發生,也不需要信徒苦苦追求;在我們信主之時,神已在我們未懂追求的情況下讓我們經歷了「聖靈的洗」,使我們眾人「在基督耶穌裡都成為一了」(參考加3:28)。

因此聖經中「聖靈的洗」的意義,原是說明無論是猶太人、外邦人,以至後來歷世歷代所有信主的人,全都從一位聖靈受洗成了一個身體。保羅把這真理解明以後,我們便全然明白:除了使徒行傳這四次「聖靈的洗」的可見經歷之外,再沒有這種可見形式的「聖靈的洗」,因為後來的每一位信徒皆是在信主一刻領受聖靈,等於領受了「聖靈的洗」,與基督的眾聖徒聯合「成為一個身體,飲於一位聖靈」了。

故此,我們若忽略了〈哥林多前書〉的啟示,單從正值兩約交替「過渡期」的〈使徒行傳〉去猜度「聖靈的洗」的意義,豈能不誤解真理呢?

﹝三﹞ 〈使徒行傳〉是教會開端的歷史

再者在〈使徒行傳〉中,神正在作一件新事,正如保羅所說,神要顯明一個「奧秘」,乃是「在以前的世代沒有叫人知道,像如今藉著聖靈啟示祂的聖使徒和先知一樣。這奧秘就是外邦人在基督耶穌裡,藉著福音,得以同為後嗣,同為一體,同蒙應許。」(弗3:5-6)神要作成這件「新事」,在教會創立初期用上獨特的手段、嶄新的方法,使聖靈在初期教會中明顯地降臨,又在初期教會中廣行神蹟奇事,顯明祂的權能。正因如此,神在初期教會行了一系列的大奇事,大顯權能。祂不單讓聖靈多度明顯地降臨在門徒中間(徒2章、8章、10章和19章),也曾藉著使徒大有權柄的講道,一下子感動數千人歸主(徒2:41、4:4);祂曾在信徒禱告之時使聚會的地方震動,用聖靈充滿眾門徒,使他們在猶太官府和長老脅迫之下放膽講論神的道(徒4:31);為了讓使徒繼續傳講生命的道,祂曾藉天使開了監門,把被囚的使徒釋放出來(徒5:17-20);更重要的是,神甚至在教會當中懲治惡人,把欺哄聖靈的亞拿尼亞、撒非喇夫婦當眾擊殺了(徒5:1-11)。

在初期教會中,神行了很多大有權能的大神蹟、大奇事,因為神要作一件新事,就是要建立祂「新造的教會」。何以今天很多人只趨之若鶩追求當中的「聖靈降臨、聖靈充滿」?首先,既然這些事是為了「創新」而有,便理應只在教會創立初期發生,我們毋須預期他們在整個教會時代不斷重複出現;再者,假如聖靈降臨的事必須在整個教會時代中重複發生,那麼類似神使聚會的地方震動、打開監門、一下子感動數千人歸主、擊殺亞拿尼亞、撒非喇等事也當重複出現才對。他們如此片面地認為神必須把「聖靈降臨」的事再現於今天的教會,卻絕口不提「亞拿尼亞、撒非喇遭擊殺」的經歷,這是何等矛盾!

﹝四﹞ 讓「使徒」成為「使徒」

最後,〈希伯來書〉有一句很重要的話:「我們若忽略這麼大的救恩,怎能逃罪呢?這救恩起先是主親自講的,後來是聽見的人給我們證實了。神又按自己的旨意,用神蹟、奇事和百般的異能,並聖靈的恩賜,同他們作見證。」(來2:3-4)言下之意,初期教會的歷史原是為救恩真理奠定根基的時期。要作成這工夫,最重要的人物是「使徒」。因此神以「神蹟、奇事和百般的異能,並聖靈的恩賜」為使徒作見證,為了讓人明顯看見使徒乃是神所揀選的,從而聽受他們所傳那「這麼大的救恩」。教會原是「被建造在使徒和先知的根基上,有基督耶穌自己為房角石。」(弗2:20)由此可見,使徒是獨特的,在神建造教會的計劃中地位非凡。〈使徒行傳〉亦始終該被稱為〈使徒行傳〉,而非「聖靈行傳」。
耶穌基督立了教會的根基,使徒便緊接把基督那「這麼大的救恩」傳講明白。在這過程中,神賦予使徒極大的能力和權柄,以「神蹟、奇事、百般的異能,並聖靈的恩賜」給他們作見證(來2:4),又讓使徒能夠「用百般的忍耐,藉著神蹟、奇事、異能,顯出使徒的憑據來」(林後12:12)。

假如今天正如靈恩人士所說,任何人皆能憑著信心行出超然的神蹟奇事,使徒的獨特性何在?若人人都能行神蹟,使徒在神建造教會計劃中的角色又會被怎樣淡化了?保羅自稱是「聰明的工頭」(林前3:10),他藉著神所賦予的「神蹟、奇事、異能,顯出使徒的憑據來」,好證明他是神所揀選的人,神也藉著他為新約教會奠立根基。但當人人都能「行神蹟、奇事、異能」的時候,保羅獨特的「使徒憑據」還存在嗎?他還有何特異之處,好表明他是神所揀選來為教會奠基的使徒呢?

小結

作為本篇文章的小結,筆者再次強調,我們務要慎重地詮釋〈使徒行傳〉中的聖靈工作,必須從新約其他「教義性經文」,或聖經人物對相關歷史事件作出的教義性詮釋得著亮光,方能對〈使徒行傳〉中的「聖靈觀」有正確的認識。

在下一期「聖言牧語」中,我們會進一步思想〈使徒行傳〉中各處有關「聖靈工作」的經文。盼望我們皆能從整體的聖經亮光中,對〈使徒行傳〉的聖靈觀有準確的認識!

作者:廖烈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