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撒母耳」﹝二﹞

【續上期】

討論至此,有人若還有疑惑,就讓我們再看看〈撒上28:16〉「撒母耳」對掃羅所說的話。除非我們有證據證明說話的人是在說謊,否則單單從「撒母耳對掃羅說,你為甚麼攪擾我,招我上來呢?」這幾句話及他說話時不情不願的態度,便足以徹底否定上述第2和第3兩個可能性。

說「攪擾我」顯示「撒母耳」不是自願上來的;「招我上來」顯示「撒母耳」也不是被神差遣來的。如果撒母耳是自願出來或是被神差派來向掃羅傳話的,他不會說「攪擾我」和「招我上來」,而是會說:「我來是要向你傳話」或「我是奉神的命令來向你傳話的。」雖然這「撒母耳」「暗示」了自己是被巫術召來的,但前文我們已否定了這個可能性。既然三個可能性都不是,為甚麼偏偏會有一個「撒母耳」出現在這一個時刻的呢?如果還要說這不是魔鬼騙人的技倆,我們還能找到更合理的解釋嗎?

不過,話得說回來,我們又如何解釋下列由掃羅交鬼所衍生出來的疑問呢?

  1. 為何不認識掃羅的交鬼的婦人能認出掃羅?

道理十分簡單。因為當她得悉自已被要求招上來的是先知撒母耳,便即知道當時除了掃羅王,根本再沒有人有迫切性和斗膽要求招撒母耳的魂上來並能起誓保證她「必不因這事受刑」。

  1. 鬼魂若不是撒母耳,為甚麼說的話會與先前撒母耳責備掃羅的話一致,立場更似乎是站在耶和華的一邊的呢?

鬼魂說的沒有錯也不能據此證明牠就是撒母耳。〈使徒行傳16章〉記載了一個被巫鬼所附的使女多日跟著保羅的佈道隊並大聲喊著說:「這些人是至高神的僕人,對你們傳說救人的道」。她說的雖然都正確,立場亦看似是站在神的一邊,但卻是被鬼魔所操控的!畢竟假中有真的謊言,才是最容易令人上當的。

  1. 鬼魂若不是撒母耳,為何能準確預言以色列戰敗和掃羅父子陣亡?

就算鬼魂所說的真是發生了,也不能據此斷定說的人就是撒母耳,因為鬼魔也有能力知道一些人所不知的事。更何況這鬼魂說的是「預言」還是純粹的「臆測」,還大有商榷的餘地?

我們如細看〈撒上28章〉「撒母耳」對掃羅所說的話,其中「耶和華已經離開你」、「從你手裡奪去國權,賜與別人,就是大衞」及「因你沒有聽從耶和華的命令;祂惱怒亞瑪力人,你沒有滅絕他們」等在當時都已是眾人皆知的事。勉強可以說是預言的,就只有「耶和華必將你和以色列人交在非利士人的手裡」和「明日你和你眾子必與我在一處了」這二點。

但要「預言」以色列人戰敗,對當時的人來說又有何難?以色列與非利士實力懸殊,之前所以能與非利士分庭抗禮,靠的是神的保守和大衞的勇猛。現在強敵當前,一向依賴的保障卻盡失,主帥掃羅更未戰先怯,「看見非利士的軍旅就懼怕,心中發顫」(撒上28:5),以色列人豈能不敗?

至於「明日你和你眾子必與我在一處了」這一「預言」,前文已經指出,後半句「與我在一處了」根本就是胡說八道,目的是為了要混淆視聽和打擊掃羅的信心。勉強可以說是「預言」的,只有掃羅父子四人同日陣亡這一件事。但所謂「覆巢之下無完卵」,以色列人一旦兵敗,掃羅父子勢成敵人追殺的主要對象,即或能僥倖免於戰死,亦很有可能會因愧於戰敗或羞於被敵人俘擄凌辱而自戕。掃羅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自殺身亡的。古時這樣的事根本十分平常,所以要「猜中」的難度亦並不高。

我們如果細讀《聖經》,即不難發覺神只是厭棄掃羅作王,由始至終並無與他為敵或要置他於死地的意思。只是掃羅誤信了邪靈「耶和華…與你為敵」及「必將你和以色列人交在非利士入的手裡」的反間計,心灰意冷,失去了戰鬥和求生的意志,選擇了結自己的生命。所以與其說鬼魂準確地「預言」了他們父子的命運,倒不如說掃羅的頑梗自我「應驗」了自己的悲劇。

  1. 有關《聖經》旁白所引起的問題。

有人因為認為《聖經》「旁白描述那婦人看見撒母耳」及「旁白都指是撒母耳」,由此推斷「撒母耳記作者真認為是撒母耳」,實在是由於對《聖經》旁白功能的理解有所偏差。

首先,「旁白的說話(猶如聖靈所說)比人物對話(人的說話)有更高權威。旁白是最有權威的」這個觀點是與事實不符的。《聖經》中的「人物對話可能包含謊言或誤解」確是事實。但《聖經》中的「人物對話」並不只限於「人的對話」,其中有不少是「神與人的對話」,甚至是「神自己的對話」。「神與人的對話」及「神自己的對話」是神旨意的直接表達,所以無論在教義上和啓示上才是最權威的。試想若不是神主動向人介紹自己,以我們有限的智慧,又豈能得知神是一位「自有永有」,「昔在今在以後永在的全能者」?

「旁白的說話猶如聖靈所說」這句話也只是部分正確。因為「聖經都是神所默示」的,所以沒有一句話不是「猶如聖靈所說」的。因此,我們不應存有某些經文比其他經文重要的觀念,才能全面地掌握和了解神的話語。

旁白既然也是出自聖靈的默示,當然是絶對正確的。但要留意,這其中的正確,是有「事實正確」和「真理正確」之分的。「事實正確」的旁白是指只陳述事實的旁白;而「真理正確」的旁白則是指附有《聖經》作者在聖靈感動下對事實作出評論的旁白。

不少人誤以為《聖經》既都是神所默示的,所以所記的事必然也是神所認可的。但事實是不少《聖經》記載的事反是神所反對,更有一些事是《聖經》記載了卻未置可否的。

所以我們若能稍為留意《聖經》作者對掃羅交鬼事件的鋪排,便不難發覺他只是從第三者的角度,將整個過程詳盡地描述出來,並依循當事人主觀的認知,稱出現的鬼魂為「撒母耳」吧了。

首先,作者明言神曾向以色列人頒下禁止交鬼的律令;又強調這點掃羅也一清二楚,更「在國內剪除一切交鬼和行巫術的人」;跟著,他進一步指出「耶和華不藉夢或烏陵,或先知」回答掃羅的提問,表明不願再與掃羅有任何瓜葛的心;之後就是對掃羅交鬼前,「改了裝」、「穿上別人的衣服」和「夜裡去見那婦人」等鬼祟行動的描述。這些明顯都是要和稍後掃羅違命去交鬼這事劃清界線。因為如果稍後神真是在掃羅交鬼的當下派遣撒母耳去向掃羅傳話,先強調以上的事豈非自打嘴巴?

隨之就是對掃羅交鬼過程的交代。雖然旁白描述「那婦人看見撒母耳」,但顯然她是從未見過先知的,只因她問掃羅「我為你招誰上來」時掃羅回答說:「為我招撒母耳上來」,所以當她看見有魂從地下上來的時候,便想當然地以為這就是「撒母耳」。至於掃羅則根本就連這「撒母耳」也看不見,否則他又何須問交鬼的婦人「他是怎樣的形狀」呢?因為上來的是個靈,靈是沒有實體的,掃羅只是因為婦人說,「有一個老人上來,身穿長衣」,才「知道」這是「撒母耳」。

《聖經》之所以強調掃羅「知道」是「撒母耳」,是要說明當時掃羅對那「撒母耳」的認知,與交鬼的婦人並無分別,都只是想當然式的臆測,是沒有真理在其中的,所以絶對不能代表《聖經》的立場。

掃羅之前曾多次被鬼魔攪擾,《聖經》如此詳盡描述他在交鬼時對「撒母耳」的認知過程,其實是要向我們展示,這個頑梗不信的人又如何被自己的「自我」引入了一條不歸之路。

上述這些只記事實卻不置可否的例子在《聖經》可謂俯拾皆是:例如〈創世記〉中亞伯拉罕納妾(16章)、羅得父女的亂倫(19)、雅各母子合謀騙取長子以掃的祝福(28章)及〈士師記〉耶弗他的許願(11章)等,我們都無法直接從旁白中看出《聖經》是贊成這些事。

尤有甚者,如果我們單看一些記載字面意思,更可能會作出錯誤的判斷。例如有關掃羅之死,我們若不參考〈撒下31章〉,單單因為〈撒下1章〉的旁白描述「少年人說掃羅是他殺的」、「大衞和跟隨他的人也說掃羅是少年人殺的」,從而推斷「聖經的作者也認為掃羅是少年人所殺的」,便很容易會被那急於向大衞報信邀功的少年人所瞞騙,以為掃羅真是死在他的刀下。在這些情況下,我們必須仔細從經文的上文下理或參考別處經文的記載,並在聖靈的引導下細心思考,才能領會經文的正意。因為《聖經》的作者只是從一個第三者的角度客觀地描述了當時的事實,並沒有加上任何自己的意見去否定或認同這些事。因為他們認為,經文本身或參考其他經文,已足以證明這些事是否被神接納。

〈歷代志上10章〉為掃羅的一生蓋棺定論說:「這樣,掃羅死了。因為他干犯耶和華,沒有遵守耶和華的命;又因他求問交鬼的婦人,沒有求問耶和華,所以耶和華使他被殺,把國歸於耶西的兒子大衞。」這是《聖經》唯一對掃羅交鬼事件的直接評論。掃羅的敗亡是因為「他求問交鬼的婦人,沒有求問耶和華」。在此神直接否定了掃羅求問鬼魂的事與自己有任何的關連,更指出掃羅交鬼正正是祂容許掃羅被敵人所殺的原因。既然連耶和華也說掃羅只是求問交鬼的婦人而不是求問祂,試問那「撒母耳」又怎可能是真的呢?

作者:曾成傑